二十二、三生
京城报国寺,是每年科举秀才们最常住的地方了。日用读书和出行,都相当便捷和实惠。
平阳人王平子在康熙二十一年时,连年会试不可中,半生劳苦又不甘,就在这年早早赶到京城报国寺,租房住下学习写文章。他的租房在东二街的第二户,间半老瓦屋,一个破院落,屋里的书桌、床铺、摆设都一应的粗浅和简陋。邻居余杭生,租住的是一座大院落,卧室、书房和院里的槐树、海棠花,还有在树下朗读的竹椅和茶具,与王生的相当不同和考究。住在这院里的余杭生,自持才华超群很少和人说话打交道。倒是王平子很想和人家有所交往相熟悉,想谋个有才华的同生为朋友。
这一天,日刚近午时,王平子觉得人家该要出门了,早早候在门口上,装做有什么事情等在那。不一会果见余杭生依时出门去散步,他朝人家笑着点了头,把自己的名片递上去,说:“能否请先生喝杯酒?”说着还把自己手里上好的黄酒举起来,请余杭生看那酒的品相和醇厚。
余杭生朝那酒和王平子身上看了看,摇了一下头,没说话径直朝报国寺外走去了。王平子只好无趣地站在门口上,直看到余杭生在胡同口儿拐了弯,才嘟叹抱怨着,无趣地朝向自己的租屋去。就是这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道:
“人家不喝能否请我喝?”
王平子应声回过头,见从余杭生走去的方向走来一个人,中等身材,肩背微驼,头戴儒帽,半是僧装,且那僧服似的衣服上,还沾有泥土和草枝,仿佛是从地下钻出来的一个人,身上多少散着一股潮腐和汗味,走近了那潮味汗味就成了多日不浴的酸腐味。
“请问你贵姓?”王生顺口问。
来人就把手里的名片递过去。王平子接过名片看一下,原来那名片不是来人的,而是他刚给余杭生的那一张。是余杭生离开王生后,把他的名片丢在路边上,被这来人捡将起来了。就这么尴尴尬尬站在那,来人笑着说:“人不可见人就去交。贫穷贵贱中间有推不倒的墙。”于是二人也就在门口攀谈一阵子,王生问了客人的名和姓,来人说自己是南方天台人,姓孟你就叫我孟人吧。便邀进租屋喝酒聊起来,发现孟人长相一般,但出口成章,才华过人,天上地下,无所不知。王生顿时对孟人生出一股敬重来,不停地向孟人敬酒和夹菜。
问:“孟兄如此才华,为何出家不科考?”
答:“有的门不是为才华才开的。”
问:“难道孟兄以前考过了?”
答:“走过的路回头一看全部是断桥。”
这时到报国寺外的余杭生,提着一兜东西回来了,到王平子门前乜着眼睛朝里看了看。天台人看见余杭生,便举着酒杯朝着门外唤:“进来喝一杯?”余杭生不言摆了一下手,孟人就把声音提高了:
“读书人如此瞧不起读书人,你怎么会是读书人。”
余杭生也便收脚站下来,天台的孟人继续道:
“读书人可比的是看谁读书多,悟性高,不该是看谁家门第不可攀,家境有多好。”
余杭生直直立在门口上,冷眼看着屋里的孟人道:“敢问你到底是僧人还是书生啊?也参加今年大考吗?”孟人便笑着朗声道:“我本平庸之辈,早就甘愿泥土而不思进取了。”余杭生也便哈哈笑了笑,“看长相就知道你是北方人,北方人文墨难通,考了也是徒费功夫和精力,不考才是明智和悟得。”说完就要起脚朝家走,不料孟人听了这话一点不生气,端着一杯酒,从王平子的屋里走出来,到门口声音不高不低说:“北方人通文墨的少,但不通的未必就是我;南方人通文墨的多,但通的未必就是你。”余杭生的双脚再又停下了,僵在那儿脸上泛着红颜色。这时是初春正午间,温暖的日阳并不怎么热,而余杭生的脸上却如夏天一样泛着红和涨,且那涨红里,还有青筋圆滚滚地鼓起来。
“你敢和我当场作文比试吗?”余杭生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挤将出来的。
孟人笑着摊了一下手:“你请进来吧。”
也就在王平子的租屋里,把酒菜桌子收拾一番后,将王平子的四书五经摆在桌子上,由余杭生随手在一本书里翻,指著书中的一句“阙党童子将命”道:“就以此为题好不好?”孟人也就笑着点了头。余杭人令王平子把他的笔墨端上来。然在王平子去拿笔墨时,孟人却又笑笑说:“我文章的破题已有了,咱们口述怎么样?”说着把他的破题句子大声念出来:“于宾客往来之地,而见一无所知之人焉(在宾客多有往来的地方,忽见一位一无所知的人)。”念完了破题这一句,屋里稍稍静了片刻后,王平子便闭嘴微笑着,把目光落到余杭生的脸上去。这时余杭生脸上挂着青正厉斥孟人道:“作文比赛,并非指桑骂槐。如你果是好的读书人,也不用以谩骂为文章,以弄巧为输赢。”如此便又静下一会儿,由王生公平地随手在经典中翻书选题目,二人再次当场提笔做文章。王生也便裁判先生样,把自己备考的书卷摆到桌中央,将一个砚台放在正中间,在桌子的两端分开摆了纸和笔,让余杭生和孟人分坐在桌子两头上,之后自己闭着眼,随手在桌上抽出一本书,随手翻到某一页,指著书中的一句话,然后让他们睁开眼,三人都去看那用手指着的,原来是“殷有三仁焉”的五个字。余杭生便盯着看看那五字笑一下,胸有成竹地握起笔,要蘸墨坐下写文章,然在他刚把毫笔落入砚池时,孟人便把他要写的文章从他嘴里大声朗读出来了:
“三子者不同道,其趋一也。夫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比同(三位贤人走的道路不同,目标却是一致的。那是什么目标呢?就是仁。君子达到仁就行了,又何必要走相同的道路呢)?”
孟人朗诵了这段随口道出的文章后,直直地立在门口光亮里,脸上平静如无风无皱的湖面样,显出纯净和素洁,没有丝毫地傲慢和不屑。余杭生和王平子听后都惊得呆在那儿了。原来天下果真有出言即诗的人;果真有开口即文的人。也就都瞅着瞟看着,让屋子里一片静谧一片明透着,如日光下结了冰的一湖水。为了破这冰和静,余杭生自己去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过来和孟人碰一下:“你果然有些才情呀!”这么说一句,仰头一饮而去了。
之后三人常到一起来,有时在王平子的陋室里,有时天气好,也到余杭生的院子里,喝酒谈诗赋,切磋论文章,听孟人说经过的科举和教训。此间王生经常把自己写的文章交给孟人看,请孟人指点和修正,从不错过见面求教之机会,因此有所精进和飞跃,常能在几篇文中生出一篇两篇好文来。余杭生有时也把自己满意的文章拿出来,让孟人评说和指点,孟人也就把余杭生的文章批得体无完肤,似乎不值一读样。
又一次,到了大考前三天,在王平子的租屋里,他置办了一桌好菜打了两坛酒,约好孟人来给他指点文章论优劣,却因为下雨来迟了。而余杭人得知孟人今天要过来,也把自己最得意的文章早早拿来等着他,结果雨水下得大,满院满街都积雨,待孟人在王平子门口出现时,已经过了午饭时,余杭人便不客气地先自动了筷子吃起来。而主人王平子,却不断到门口去张望,还打着雨伞到路口去迎接。结果等王平子和孟人从外回来时,余杭生把那一桌菜的每一盘都吃出缺口儿,且还坐在迎门主座上,见了他们只是欠欠身,并未把主座让给客生孟人坐,还说孟人既为客人却来这么迟,是对主人王平子的大不敬。孟人也就在门口抖着身上的水,向王平子和余杭生道了歉,说了许多对不起。王平子也就不停地打着圆场说,下雨天,路难走,能来也就不错了,还把自己的衣服取出来,再三催促孟人换上身。
一顿丰盛的席宴吃得不冷也不热。
饭后王生又把自己的一篇文章拿给孟人看,孟人一字一句地念读着,大夸王生这篇文章好。说王生如果能持之以恒地保持这才情,写文章时没有大起落,三日后大考只要考官能公正,王生定会榜挂姓名的。而余杭生这时从袖中取出自己的文章给孟人看,孟人却只在那文章上掀着瞟几行,就把文章丢在了桌子上。
“怎么了?”余杭生问。
“不值得看。”孟人说。
“你没看怎么就说不值得?”
孟人便开始从文章的第一句,一字不落地背到最后一句里,滚瓜烂熟,宛如还可倒背如流样。余杭生也便再次惊呆在了屋子里,问孟人是如何背下的,说自己的文章到底哪里不够好,并告诉孟人说,自己把这文章也给别人念读了,那看的念的无不称颂这文章好,说他的文章必在科场得到好评中大榜。孟人听着把嘴角撇了撇,说天下都是庸才能有几个真才哦,所有的庸才读到这种念了上句便知下句的八股文,自然一定会说好,因为文章中的每一句,每个字,都楔子相遇墙壁裂缝样,合着八股文的要求和框束。说王平子的文章好,就是读了上句不明下一句,下一句总是上一句的意外和猜测,可却读了再一想,上下句又刚好连系在一起,每一句都暗示着另外一句话。还把文章喻为一个家,说好文章是个大家族,意蕴是父母,段落是儿女,字句是子孙,彼此间不仅有血缘和辈分,还有遗传的异同和差别。有差别又终归被血缘连系在一起。说王平子的文章已经快到这血缘家族境界了,许多地方都有血缘的内脉和父母儿女的层次和情感,而余杭生的文,别人之所以要说好,就是一群南方人和北方人,彼此相像在一起,貌似兄弟姐妹样,可又到底还是南方人和北方人。
余杭人愤愤不平地立在屋子里:
“你以为我这次大考不能中举吗?”
孟人盯着余杭人看了一会儿:
“中举的就一定有才吗?”
被噎了一下后,余杭人愤然地拿着自己的文章朝着门外走。这时雨水小起来,房檐下的积水里,漂着一层白水泡。余杭人出来站在水汪里,许多水泡漂到他的脚边破起来。还有青蛙在那水里朝他脚边游,他看了一下那青蛙,回头盯着孟人问:“你说天下最为家族血缘境界的文章是什么?”“《洛神赋》和《岳阳楼记》皆为家族血缘境界文。”说完孟人看着雨水里的余杭生,“难道你连这个也不知吗?”余杭人沉默着想了一会儿,忽然把脚边的青蛙猛地踩在脚下边,在水里撑了一下脚,对着屋里的王生和孟人唤:
“王平子我们考场见——我会写出《岳阳楼记》那样的文章来,会让和这青蛙一样的聒噪全都淹到水里去。”
余杭生也就梗着身子走了去。
那死了的青蛙漂在水面上。
王平子立在屋门口,一言不发和木桩一个样。孟人看着那到门外右拐的余杭生,依然不惊不诧脸上挂着笑:“喝酒、喝酒。谁能写出好文章,都是天下之大幸。”然后自己倒酒自己喝,自己不停地拿着筷子夹菜吃。到酒足肚圆时,又把桌上的剩菜和没有喝完的酒,用盘子收拾在一起,把两个坛里的黄酒合在一个坛子里,再将这些兜在一个包袱袋,说大考临近,自己也不往这儿吃喝了,让王生安心著文备考试,他把这剩酒剩菜带回去。
也就离开了。
走前孟人让王生取来一张纸,在那纸上写出三个题目来,说王生只要把这三篇文章用心写出来,大考中便能写出上佳文章来,半月后的举人榜单上,有一名之地应该不是难事情。说王生中榜时,要好好请他吃一顿,要花大价钱请名厨来烧一顿南方菜,要到朝阳门的南方客栈买杭州绍兴的米黄酒,让他和自己都一醉方休在这儿。
又一年的大考结束了。
安静了几日的报国寺,重又热闹起来了。三月初八的日光里,无处不透有金黄色。从考场出来的书生们,考得好的不好的,都一身轻松在报国寺的街上和周围酒家席宴上。王平子这一日考卷交得早,万万没有料到孟人几天前给他留的三个题目里,竟然有一题果真是考题。考题的文章又是早有备写的,自然在考场上放松快捷写将出来了。也就首先交了卷,在考场外等着余杭生交了卷子一道回往报国寺。可没想到刚至报国寺的胡同口,看见有很多秀才围在那,人群里端坐着一个穿了新僧服的人,身形不高,但干净素洁,器宇不凡,飘飘如同仙人般。而围着他的人,都纷纷拿着他们考场文章的底稿给他看,或者当面给他背出文章的前几句,他就能沿着你的背诵将你的文章后文背出来,然后告诉你,你的文章是甲等还是乙等文,是甲中的上,还是甲中的下。而那给他看文章的考生们,一个个地站在他面前,将卷文呈上去,而他并不当真看,只是半闭着眼睛把文章的墨迹放在鼻下嗅一嗅,就告诉你那文章等级的甲乙丙,甲乙丙中的上中下,如若不信他再一嗅,也就把你文章的结构、开篇、结尾全都道出来。如果嗅三次,就能把你文章的全部内容背出来。只是这嗅卷和听文,回答你几个关于文章的问题后,你得付些银两放在他面前的一个缘钵里,且一定要他说出你考中或者不中时,银两是要翻倍的。
人都围着他,如围着一个禅师样,尤其他说出一个人的文章结构背出段落后,大家更是争先去让他嗅自己的文章或自己读了考文的上句让他背下句。他身边的缘钵是个陶罐儿,往里投入银两的声响宛若下雨般,很快罐子就满堆起来了。满了他把钵里的银元铜钱倒进一个褡袋里,又把钵罐放在路边上。
这时王平子和余杭生就到了,从人群缝里看一眼,一下认出那人是孟人。而且孟人也在人群里边看了他们俩,那眼神的一瞟似乎是和他俩说了什么话。他们就立在人群外,装出和孟人不认识的样,一直在瞧着孟人用鼻子和耳朵给人判卷子。瞧着往钵罐丢钱的热闹如珠子玛瑙落在盘里样。
日阳的光亮渐着从正顶转到斜西偏,明透里带有珠沙的殷红在里边。人群多了又少了,一会少了又多了,人们围着孟人如发榜日围着榜墙样。王平子和余杭生,就这么在人群外面站一会,余杭生忽然笑一下,快步地朝自己的小院回去又回来,把两个不相熟的考生叫到一边去,将一篇名文给了第一个人,将自己当日的考文给了第二个,还给每人塞了银两让他俩挤进人群里,自己躲在人群堆里听看着。就看见第一个高个的书生把那篇纸包的名文递给孟人往钵里丢了双倍的钱,让孟人闭眼去嗅文章。而孟人也果然完全闭了眼,盲人样用手去那文章上摸了摸,又拿到鼻前闻一闻,如嗅着香精桂油样,立刻兴奋地说:“妙哉!妙哉!这是古人的一篇绝文啊!”然后又摸又一嗅,喜得站起来,突然取火把文章点烧掉,把鼻子凑到纸灰上,像要把文章吃到肚里去:“这文是几天前谁抄写的绝世文章《洛神赋》,味道浸得我的心都醉了呀!”众人都扭头去看余杭生。余杭生朝众人点了头,人群里便起了掌声和啧啧一片的赞叹声。
在这赞叹里,余杭生委托的第二个人过去将一把铜钱丢在钵罐里,把另外一篇文章呈上去,唤了一声师傅说,请您也点火烧了来判判我的文章吧。孟人便把呈上的文章笑着点了火,将纸灰放在鼻子下,未极细闻就又把纸灰朝着远处推过去,被呛了鼻子一样咳几下:
“这文章的味道我实在受不了,愚腐的酸味刚到膈膜我就要吐出来,再嗅就要从我的下部出来了。”
那第二个书生便又硬着头皮问:
“难道不能中榜吗?”
禅师样的孟人说:
“黑白颠倒的事情也常有。”
人群里便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声。第二个书生很无趣地红着脸,从人群里边朝着外面走,孟人又从那钵里取出他丢进去的钱,塞到书生的手里道:“这钱会把别的银两染黑我就不要了。”说完又退回坐下去,接了别人的卷文点火嗅判着,依然让往钵里丢钱的声音珠落玉盘地响着滚动着。
那两个不相熟的书生从人群挤出来,把退回来的钱塞给余杭生,怏怏地朝着住屋走去了。余杭生在王平子面前站一会,起脚猛地朝一块石上踢一下,看着那石头飞起砸在面前一面寺壁上,落下又朝东边滚了几步远,气哼哼地嘟囔出了“走着瞧!”的三个字,也便大跨步地回去了。
王平子一直在人群外面站到黄昏时,待所有的考生都离开孟人后,街口上有了灯光和寂静,他才过去站在孟人面前一步远,未及把自己的文章拿给孟人看,孟人也就对他说:“我嗅到味道了,你初学大家,很有大家文章的血缘气,今年不出意外你不仅会中榜,皇上也会亲自看读你的文章呢。”说完笑一笑,收起钵罐里的钱,又提起大半袋钱褡举着看了看,拉着王平子去一户酒家庆贺了。
发榜那一天,自然所有的秀才都争先去看榜。结果榜上的举人名单里,有着余杭生的名,却没有王平子的名。
王平子还是落榜了。
他从榜墙下很沮丧地回到租屋里,以为这一天孟人一定会在家里等着他,可屋里连个人影都没有。然在他的书桌上,却摆着一袋子的银两和一封信。信是他熟悉的孟人留下的,那袋儿银两是孟人在街口听问嗅卷化缘来的一笔钱,少说也有五十两。王平子看看钱褡袋儿拿起信,信上说他要回家种地就用这些银两买上百亩地,如果还要考,就留在京城用这些银两租房买粮物,而他将再也不会和他见面了。且在那装信的封袋里,还装着一本新抄写的册页书。拿书出来看,册页上竟写有“余杭墓品”几个字。王生不明孟人给这墓品是何意,慌忙打开来,却是余杭姓的一本家谱书。再仔细翻下去,看到了余杭生的名,也看到了当年判卷大臣余杭江的名。原来判卷和复卷大人余杭江,竟是余杭生的亲伯父。余杭生的父亲是余杭河,是余杭江的亲弟弟。而那本家谱册,是埋到坟墓里的陪葬品。王平子看着这册家谱发呆时,房东因为科举完结了,考生都该返乡回走了,来问王平子什么时候返回什么时候结账交房租。王平子便问说这租屋他住之前都住过什么人?房东也便实不相瞒说,这房里十多年前住过一个姓孟的天台人,名叫孟龙潭,其人出口成章,过目不忘,后来不知为何出家去了潭柘寺;不知为何几年后,化名孟人又来租房又来考,结果高中第一皇上要宴请前三甲,他扬手扔了皇上的宴请帖,哈哈哈地大笑一声突然倒地死去了。说这孟生是洒脱地狂笑而死的,同考的书生们敬他,就集银把他厚葬在来赶考却因为各种原因而死在京城的书生墓园里。房东说看王生是个老实人,才把实情告诉他。说你若下年再来考,介意此事可以租住邻居那院子。说那院租金虽昂贵,可一般租的都能金榜题名儿,而他这边租屋虽便宜,却很少有能考上举人为官为臣的。
王平子终于明白孟人原是死过的人,而那“余杭墓品”是因为他已经不在人世才可以从余杭家的墓里看到和得到。手里捏着那墓品余杭家谱书,想一会他告诉房东说,他不会再考了。一辈子也不打算再考了。说他打算回乡买地种地过日子。也便当场和房东感叹了一阵人生与科举,付了租金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了。不日他在离开前,余杭生站在门外路边上,一脸春风润雨地唤着王平子,说他要先离开返乡了。说他在大考那几日,家里有个同族长辈死去了,他要回去报喜也奔丧。王平子便提着行李出来和他作了别,之后一个朝南行,一个向北回。王平子在北回故乡前,先到郊外的那片书生墓园里,留下能买地的银两后,将其余的银两全都又埋在了孟人孟龙潭的墓前边,并跪下三拜后,说我虽没有金榜题名留在京城为朝臣,可我遇你后会写文章了,这是我半生进京赶考最大最大的收获呢,待我回家种地写出一篇《桃花源记》那样的田园诗,我会烧了文章让文章的味道飘到你这儿。
也便别了孟人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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