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一个月前的时候,光景是正宗的冬天。瑶沟村还未开冻。宽阔的田土像浑水结死的一块黄冰。人们从黄冰上走过去,能踩出硬硬的声音。一天下午,队长三叔从大队回来,敲了敲冰硬的牛车轮子钟,村人们都聚到了黄土崖下。黄土崖下是村里的麦场,一展平地,仿佛土塬上突然生出的一张湖面,在冬日的阳光里,有浅亮的光闪。人们坐在太阳下。队长说,操他娘的,你们都看看这土崖!日光中,土崖像黄石绝壁一样站立着,夏天雨季在崖上浇的一道道水沟,仿佛是一条条黄虫在崖上爬围、盘缠。崖壁上没有草,干净得如竖起的高墙,只有一棵没有主干的荆树,像伸开的犬爪一样向天空抓着什么。村人们都望着土崖,都看见那青皮爪枝上,堆满了白雪似的鸟屎。一点一滴的鸟屎,像豆子一样结堆着。整个儿的土崖,被偏西的太阳一照,显得金碧辉煌起来。
都看见了吗?队长说,你们想也想不到,这北土崖是矿土!土里有矿!县矿产公司以后要来这北土崖上挖土啦,要把这北土崖全部拉走……当然,咱这土不能让他妈的白拉。他们给了咱大队一个招工指标。就是搭地工!这崖坐落在咱们瑶沟村,大队就把招工指标分给了咱们村……妈的,还是正式工。丑话说在前,招工对象是十八岁至二十五岁,男的,未婚,贫下中农。我算了,咱村符合这条件的有十四个。这十四个男娃谁去?抓阄。抓完不管谁去,最后都得割十斤肉,请全村劳力们吃顿饭。谁家割不起这十斤肉,请不起这一顿饭,抓到了也他妈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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