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起风了,阳光变得更为淡薄。
我离开那岔路口就起了风。不大,土塬上的枯草败叶轻飘飘地滚动。我独自朝前走,想起早上离开黄土崖时爹唤着今儿天要变,让路上走快些。黄土风尘在地上像收起地毯一样由西南朝着东北卷,土塬上整个儿如飘飞着失火的淡淡黄烟,空气混浊充满了土腥土味。我是顺风,走得很快,像有人在身后推着我,因此我能看见风中的土塬。树都在风中轻快地摆着枝梢,出土的绿草从被刮走的旧叶中露出浅色的脸儿。队干部走去的那个村庄在风中被烟灰淹没了。前面的路在烟灰中像风带一样飘摇。有只野兔,从风的那一端跑来,朝风的另一端跑去,横在我面前的去路时,站下对我瞪了一阵眼。我想起村中人们的忌讳,说人出远门时,野兔拦路不可行,蛇虫出洞走千里。我不知道这话的根据,我只管背着行李往前走。土塬上有了初春不该有的凉气,是风吹来的,像水一样浸在我身上。天上移动的云块如同土塬上干枯的草坡,渐渐把太阳遮了去。我知道太阳还在,但不知道在哪块云彩的后边。我知道太阳还会出来的,可心里却预感太阳因此消失了。我抬头望望天空,试图把遮了太阳的云块找出来,却感觉到我脸上也有丝丝流动的云。不过我终于还是看见,土塬偏西的半空,有一浅浅泥黄的颜色。我想那后边也许就是太阳。我很想弄清那儿到底是不是太阳,可我清清楚楚看见有一块云彩浮在了我脸上,我就看不见那泥黄的一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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