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爹一死,爷像在丁庄做了一件天大的事。他让爹的尸体倒在地上不管它,见了谁都报喜一样对着人家说:

“喂,我把丁辉打死啦。”

“喂,我一棍把丁辉打死啦。”

从我的坟边地里走过去,爷如年轻了十岁样,快步回到了丁庄里,爷自庄西的第一家,开始一家一家推开人家大门朝里唤:

“喂——听见没?我把丁辉打死啦,从他后边上去一闷棍把他给砸死了。”

推开第二家的门:

“谁在家——给你爹娘说一下,说我把丁辉砸死啦。一棍就把他砸死啦,用的是栗木棍,又粗又重,一下就把他从后边砸死啦。”

推开第三家的门:

“就你在家呀?那也好,去你家坟上烧纸吧,对坟里的你爹、你娘、你哥说,我把我儿子丁辉打死啦。从他后边一棍就把他打死了。”

推开第七家的门,看见那院里所有的门上都有锁,所有的门上都有被风吹雨淋了的白门联,爷就跪在那院里,朝着天地作了三个揖,自言自语说:“兄弟,弟媳妇,我来给你们全家报喜,我把丁辉打死了。一棍就把他打死了。”

推开根柱家的门,看一下院里摆的 黑棺材,爷扑通一下跪在根柱的棺材前,磕了一个头,还是那样说:“侄儿,我来给你报个喜,你哥丁辉被我打死了。这下你可以安心了。我从他脑后一棍就把他打死了。”

又到庄头的一片新坟前边跪下喊:“喂——你们都听着,我来给你们报个喜,我把我家老大丁辉打死啦,从后边一棍就把他打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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