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边地妻妾——康蒲故事之四十
祝妻不到五十生病死掉了。
死前有一天,她精神好得如太阳从冬云后面出来样。这时她拉着祝翁的手,说:“我死了你成孤苦一人了,趁家里日子还富裕,有合适的你再找一个年轻贤惠的妻子吧。”祝翁也就苦笑道:“我都也已五十岁,是再找一个年轻的来做我的女儿吗?”以为是说笑,可祝妻听了忽然紧紧抓住祝翁的手,将头朝床里一歪侧,人便再也不言不动了。她人已经死了去,可脸上的两行泪,却活在她脸上不止不息地又流了半个多时辰。过了半个时辰后,祝翁觉得妻子抓他的手慢慢松开了,于是领悟到了什么样,反过来又快速抓住妻的手,拉着不让她走她死样,且越抓越紧死也不松开,还一直在嘴里大声唤着“你回来——你回来!”直到邻人和儿女们,都来把他的手从她的手上掰开来,他死过的妻子脸上那流着的两行泪,才戛然止住断了流。看妻不再流泪了,祝翁从妻子的尸体身边急急跑到村头路口上,直直跪在那,说他跪在那儿等阎罗领着妻子过来了,他看不见阎罗在哪儿,但妻子和阎罗能在路口看见他,兴许阎罗会放他妻子回来和他再过几年。
这时祝妻跟着阎罗从另外一个胡同插进一块田地里,他们是走了近道离开村子的。他们没有从跪着祝翁的十字路口过。就这么绕过丈夫和村口,走了一整天,终于到了世界这边的奈何桥头上。
奈何桥这儿是个晴朗天,虽不见太阳在天上,可四处空旷的辽远里,亮得如阳世的某个春日般,连路面上人来人往留下的脚印深浅都清晰。远处有山脉,近处有炊烟,人与物都在静静忙着各自的事。除了走近别人的身边能听到他们叽叽咕咕的说话声,别的声息无论在哪都是模糊不清的。
祝妻小时听说过奈何桥,是两世间相隔相连的一座老木桥,架在哗哗喘急的奈河上,狭窄而摇晃,桥头有阎罗守着点名让人依序手把手地走过去,过去就到另外一个世界了。就开始了人在另一个世界的鬼生鬼世了。而在桥这边,人虽死了可世界还多少算是阳界着,只不过是阳界和阴界边地的混合接壤处,所以白天虽亮却是没日光,夜晚到来也没有星星和月亮,人在奈何桥头的模糊里,像坠落在一道深渊里边的光色深处样。
大家到这边世界的边地间,不消说绝多都是第一次,谁都陌生谁也不敢多问多说什么话。人们二人一行地排着队,如同活着时排队去戏园看戏样,一个挨着一个往前走。队伍里不时有人扭头悄声去问前后身边的:
“你怎么到了这边了?”
“活着没意思,上吊过来了。”
答的望着问者的脸,轻松地笑笑又悄声反问道:
“你为啥?”
“不知为啥儿,年年心绞疼。”或者说:“我在井上打水不慎掉到井里了。”再或者:“我和人争水浇地被人砍杀了。”说着还扭过头来脱衣服,让人看他胸口和肩上红肿肿的伤口儿。那伤口的形状像几条鼓囊囊的虫蛇样,看的人忍不住吸口凉气“哦”一下,又轻轻动手摸一摸。那被摸的,会突然弯腰笑着嗔怪道:“你的手好凉呀,和冰一模样!”大家竟都没有多少悲伤和凄楚,如终于离开冬日到了春日般。祝妻就那么被阎罗领来站在人群队伍里,心里有些惶惑地东瞅瞅,西看看,见身边是一个小她十几岁的新媳妇,因为丈夫是贵族大户人,娶了一妻五妾,她在那五个妾中排为小,在丈夫要娶第六个妾小时,她斗胆劝了他几句,他就起身连连打她几耳光,又在她身上骂着踹几脚。并没多打她,也就几脚几耳光,她竟一时想不开,喝了砒霜过到这边了。缘于死前喝了砒霜肚子疼,到现在还只能弯腰半伏着,有时肠子如被扯拽一样疼得还要蹲下去。
“你不恨你男人吗?”祝妻扶着她。
“恨有啥用呀,”那妾提高嗓门道:“谁叫人家是男人,咱们生来是女人。”说着她扭头看祝妻。祝妻便望着她那一身绸服和白白净净的脸,漂亮得如同一朵玉兰花,且手里还拿着一本巴掌大的泛黄小书不时地看,看看又抬头朝着前边人群瞅一瞅,如同急要到桥头过到桥的那边样。
她们就这么熟下了。一边随着队伍朝前走,一边说着各自一些生前的事。祝妻告诉这妾说,自己嫁给祝翁时十八岁,他种地下田是个好把式,又是村里盖房起屋的泥瓦匠,日子从来没有大富过,可也没有饥饿贫穷过,结婚三十年,三十年二人没有吵过嘴,更不用说动手打架了。于是这妾怔怔望着她,像她少女时候听父亲给她讲的神话故事样。“真的没有吵过打过吗?”她问祝妻道。“村里人家不都这样吗?”祝妻又问她,可不等她回答,祝妻又把自己的左手袖子撸开来,说自己死前要来这边时,他死死拉着不放手,手腕肉都给他掐疼了。说着把手腕伸给这妾看,妾见那手腕的背面果然有四个青紫凹痕坑,正面有一个大拇指的青紫凹痕坑。于是这妾盯着那生离死别的扯拽印痕儿,脸上有了两行泪。
“倒是你的人生好。”妾这样感叹一句后,告诉祝妻说,自己父亲是举人,做了一方县衙太守的官,以为出人头地了,再也不愿自己的儿女沦为贫贱人,到她长到十八岁,宁可女儿做妾也要把自己嫁到城里嫁到贵户人家里,结果是自己嫁去做了小,没几天丈夫就不再新鲜自己了,厌弃又要纳妾了,如此自己年龄刚过二十一,就到了这边到了奈何桥头上。说着苦笑着,又朝前边挪动的队伍看一看,很释然地补充一句道:“不过到了这边好,听说在人世为人善好、死时冤枉的两类人,会从阴阳边地的一号桥上过。”说到阴界其实有很多奈何桥,其余所有的桥都是朽枯独木摇晃着,桥下的污水又脏又臭,湍急湍急地流,水里有很多死人的腐骨和烂肉,只有一号桥宽宽大大铺满黄金与鲜花,桥下的水清澈得如春日从雪山借化来的流水样。说从这一号桥上过去的人,不是到地狱,而是到阴界的另一个欢乐国里去活着。说到这儿妾还把手里的那本小书拿出来,翻到最中间的一页给祝妻看。祝妻便看到那一页上画了城墙、楼屋、花园和一片片的宴席和鸟雀,人都在花园和宴席边上唱歌和跳舞。
“这是哪?”祝妻问。
“阴界欢乐国。”妾说着把那小书合起来,迅速藏到口袋里,又左右前后看了看,趴在祝妻的耳上小声说,她的爷爷是死过七天又活回来的人,爷爷从阴界回到阳界什么都没带,因为在阴界七日,做了七天阴界书库账册的管理员,回来就带了这本叫《生死祕道》的竹草书。说这草书的神奇是,一到阳界,书上的字和图全都消失不见了,没人知道那是一本啥儿书;可到了阴界边地后,那些字图会慢慢显出来,所以她知道奈何桥其实有成百上千座,但只有一号桥是铺满黄金鲜花通往欢乐国的桥,所以她希望,她们能幸运地从一号桥上走过去。正这么悄悄说着时,有两个阎罗提着因为天色尚亮还未点亮的阴阳灯,嚷着喊着朝着她俩走过来,让她们安静少说话,跟上队伍别拉这么远,妾便很柔声地问一个阎罗道:
“前边的奈何桥是啥样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阎罗很快活地说着瞟了妾一眼,又往队伍后边去嚷嚷维持秩序了。妾看阎罗走去后,扭头盯着阎罗提在手里的纸灯笼,和阳世的冬瓜灯笼无二样,用竹筋撑起来,外面糊了纸,只不过一边写着一个“阴”字儿,一边写着一个“阳”字儿。这灯笼在阳世的鬼节那一天,南北方的大城小镇都能看得到,谁见了都不会惊奇有异样。可这时,妾看着那灯笼,像看到了丢失多年的钥匙样,待那二位阎罗走远后,她慌忙又翻出口袋里的竹草书,匆匆翻到哪一页,看一眼脸上立刻泛出红光来,像刚成婚走入洞房那一刻,微微怔一下,朝左右的远处打量一下子,收了书快走几步追上祝妻把祝妻拉到队伍边,立在没人的地方很急切地问祝妻:“你想回到阳世再和你男人过上几年吗?”
祝妻惊着了。
妾便告诉她,原来这里的阴阳灯,虽然和阳世的灯笼是一样,但往阳世去时那个阳字必须在前边,往阴世来时阴字必须在前边,这么简单的一个祕密,在阴间谁都知道,可在阳世谁都不知道。且说那灯笼的阴阳两个字,是有机关会变的,在阳世那阳字必须在前必须是红色,而阴字必须在后必须是黑色,但到阴世后,这阴阳两个字,就必须都是黑色了。说现在趁大家还没踏上奈何桥,可以去哪找个灯笼提在手里边,把阳字弄成黑色在前边,提着灯笼朝回走,到了望乡台,再把前边黑色的阳字变成红色,就可以回到阳世重新活着了。听了这话,祝妻和这妾脸上一样有了红颜色,在黄昏色的明亮里,祝妻慌忙朝着四周看,就看见路边的一棵树上挂着一个阴阳灯,那灯笼的阎罗主人不知去哪了,留那灯笼像谁丢的东西被挂在树人等人认领样。
“我们一块走。”祝妻突然说。
妾却笑笑摇了一下头。
“你不想再活回阳世了?”祝妻问。
“我不想回到那个大户、那个男人身边了。”妾答道。
这时去后边嚷着维持队形的两个阎罗又返身回来了。她们看到阎罗慌忙又站回队伍里,姐妹样手把手地跟着队伍走,待那两个阎罗从她们身边再次走过后,祝妻又问这妾真的不想往回走?妾很肯定地点了头。祝妻便走着想了一会儿,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个返阳的祕密,说着还有些遗憾地朝身边树上的那个阴阳灯笼望一眼,犹豫一阵子,说我知道我的生限不到五十岁,可我已经活了将近五十岁,已经把我的生限活完了,且结婚三十年,三十年里我都劝我男人可以纳个妾,而他为了对我好,从来没有动过这念想。说现在你不返阳我也不返了,倒不如在阴世我和你在一起,趁还没有走过奈何桥,找一个温顺、年轻、漂亮的女子把活回去的秘密告诉她,换她回到阳世陪我男人过几年,也算我这辈子对我男人祝翁的一种报答吧。说着很感激地拉起妾的手,紧紧握一会,然后松开来,朝队伍的前后看了看,见身前身后多是年老的男人和老婆,偶尔有几个年轻的女子,不是长得不太好,就是哪儿看着没有那么顺眼,也就丢下妾妹朝着队伍前边走去了,去找那年轻漂亮,为人温顺的返阳女子了。
队伍仍在慢慢移动着。
远处的山脉从原来的清晰变得模糊了。空旷的荒野里,有一片一片的鸟儿从哪飞回来,鸟的身体都是黑颜色,像乌鸦可又比乌鸦小着一圈一层儿,且乌鸦的脖下都有白,这种鸟的脖下一全都是黑,黑中还闪着一层光,像世间窑煤里的煤核光。妾知道这鸟叫做奈何鸟,白天飞出去在阳世的山野找食儿,傍晚飞回来,住在奈何桥接壤阳世这一边。在《生死祕道》的前几页,画有这种奈何鸟,说这种鸟如果死限到了后,它会自己飞过奈河水,消失在奈桥那边世界里。鸟已经飞到桥的这边落下回窝了。一天有光亮的时间将要过去了。黄昏将要结束黑夜就要到来了。时间忽然快得和奈何桥下的急流样。不断有阎罗将手里的灯笼点起来,提着灯笼催赶大家快一点,让大家都赶快过了奈何桥,他们一天间的事情也便结束了,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彼此也都安闲该要歇着了。
又到了一棵黄楝树下边,妾朝那桶粗的黄楝树上望一眼,忽然看见又有个阎罗顺手把自己手里的灯笼挂在那树上,朝边旁的一片小树林里走过去,像要去树林小解大解样。妾到那树下,莫名地立住看灯笼,又不自觉地跟着队伍朝前走。她在找着祝妻在哪儿。她看见祝妻和一个年轻女子在前面队伍边上悄声说着话,那女子朝祝妻摇了一下头,还鞠了一个躬,又回到了朝奈何桥挪移着的队伍里。祝妻很失落地在那站一会,又从队伍中急急拉出一个穿红花裙子的年轻女子来。妾一边望着祝妻和那穿红花裙的女子说着话,一边不时地扭头去树上望着那盏阴阳灯,似乎是想去把那树上的灯笼取下来。于是迟疑一会儿,她果然又从队伍走出来,左右看一看,最后朝树林那边打量一阵子。那树上的灯笼是亮的,光像日出以后被薄云罩了样,模糊、柔和而红润,有一种莫名的温暖藏在那光里。身边队伍里的人,不断有人扭头瞅着她。不知是为了避嫌她才又把口袋里的小书取出在那灯下看,还是本来就希望借了那光再看几页书。从树腰照下来的灯光微微摇晃着,像是有风在吹那灯笼。这里的天气不冷也不热,只是有些慌张像热一样在妾的身上流动着。身边的脚步声和细语嘁喳声,如薄风吹过密匝匝的树林般。祝妻还在前边和那穿红花裙子的女子说着悄声话。树林里那个阎罗小解完了后,正起身提着衣服系腰带。妾很快很快地翻着手里的书。神奇的事情在她手里再次出现了。这本大过巴掌、厚过手指的竹草书,书页上画满了各种花图案,图案的边上配的文字有时在图上,有时在图下,每幅图和文字都如过了千百年的淡墨残画样。在阳世那画和文字消失得每页书上只有腐薄腐薄的草叶味,一丝一点的字迹图画都没有,只有过了望乡台,那书上的字画才慢慢一丝一笔显出来,而且有许多地方还都模糊着,如被水浸后又被日阳狠狠晒了样。可这时,在这阴阳灯下看这阴世书,妾忽然发现书上的图画和每一个字,都清晰如刚刚写上刚刚画将上去的,连左右上下的蝇头小字都清清白白着。她迅速地翻着这本阴世书。在将翻到最后一页时,她的手和眼,都在这一页上僵住了。这一页的图是一个女子纤嫩柔润的手腕儿。手腕的这边有四个男人的手指紧紧抓过留下的手痕儿。那边是男人紧紧抓过留下的大拇指的手痕儿。这指痕和腕脖,和她看过的祝妻给她看的手腕几乎一模样,而在这手腕图的一边上,写着一行楷书墨字儿:
值得女子返阳的人
妾盯着那图和图侧的字,脸上略显苍白的肌肉抽动几下后,手和书都在灯光下面抖起来。那个阎罗已经从树林里边走将出来了。祝妻还在前边和穿红花裙子的女子说着话,好像求着人家一样不停地拉着人家的手。能看见黄昏尾末的光,如界地最后消失时的细微吱喳声,也还隐隐能看清最后从阳世飞到这里的奈何鸟,找到窝后喜悦地扇着翅膀扑棱着,而留在半空的羽毛在旋转和下落。从树林走回来的阎罗愈来愈近了。他一定在生前死后都是一个粗心暴气的人,回来时脚下绊着一个石头差点摔倒在地上,因此气得弯腰把那石头抱起来,举过头顶狠狠地砸在地面上。远处原来的山脉彻底不见了。队伍最前的人群那儿又慢慢起了一层夜亮色,像奈何桥头那儿点亮了许多灯光让人依序过桥样。
妾迅速收起手里的书,飞快地从树上摘下那盏阴阳灯,把阴字转到灯前边,快步地朝着队伍的前边追过去,很快到了祝妻和穿红花裙的女子身边上,不管她们在说啥儿,她猛拉一把祝妻道:
“我想返阳回去了。”
祝妻望着她。
“我回去和你男人过上半辈子,”妾说着朝身前身后急急望一眼,“我会把祝翁养老送终的,会对他像对我父亲也像对我丈夫样。”然后又朝身后急急看了看,看见那个在找灯笼的阎罗嘴里嘟嘟囔囔到了近前时,她猛地将祝妻和那穿红花裙的女子推一把,将她们推到奔着奈何桥的队伍里,再用身子挡着手里提的阴阳灯,小声地问了祝妻家的住址在哪儿,很快将灯笼上的黑色阳字转到灯前边,就在队伍另一侧,逆着队伍朝来的方向快步走回去。
祝妻和那穿红花裙的女子一直愣在队伍里,待那女子脸上显出懊悔时,祝妻对她说:“你早一点打定主意就好了。”然后那丢了灯笼的阎罗很沮丧地从她们身边走过去,嘴里的嘟和骂声,如从一个袋里朝外挤冒着的水泡样。
她们就朝奈何桥的桥头走去了。
身后妾的灯笼和影子,愈来愈小成了黄昏中的一个点,待她走过队伍的队尾时,她又快步地提着灯笼朝着人世的方向跑起来。而这边,祝妻跟在人群里,又走了半个时辰就到桥头了。这座桥果然是妾对她说的一号桥,桥宽得能并排过去两辆大马车。轿两边的栏杆上,每一柱子的顶端都摆着一盏又明又亮的阴阳灯,把桥上桥下照得通体透明如同白昼般。果然桥上都铺满了各种鲜花和金箔,让整个木桥和桥下清澈明亮的水,都闪着金光日黄色。桥头那儿堆满了人,如集会或者散会样,原来这队伍里的人,都担心自己到阴世会遭受各种的酷刑和责问,不想到这儿,才明白自己要去的地方是阴世里的欢乐国,于是人人都喜出望外了,都蹲在桥头欢喜哇哇地哭起来,哭声里又夹杂着各种欢喜的笑。祝妻和那穿红裙的女子这时也都高兴了,手把手地隔着一片人头朝着桥头望。然在专心望着时,又听见有人在唤着祝妻的名,以为是点名该她去过奈何桥,可是答应着,却听到叫声是从身后传来的。慌忙转过身,竟然看到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提着一盏阴阳灯,手里拉着她汗水淋淋的丈夫祝翁在找她。她很惊异地从人群快步走出来,惊着呆着厉声说:
“你怎么到了这边呢?”
祝翁笑一下:“我为了追你跳河了。”
祝妻这时急急朝队伍的尾末张望着,问祝翁路上见没见一个白净漂亮,穿绿底素花绸缎衣服的女子提着灯笼赶路的人。祝翁说见到了,她在路那边,我在路这边,因为彼此都是急慌慌地走,没有说话就又分开了。“怎么呢?”祝翁擦着脸上的汗水问妻子。祝妻叹口气,说句没啥儿,就把祝翁拽到身边拉到人群里。而那提着阴阳灯的小男孩,一脸灿笑地望着祝翁和祝妻,说他得去给他父亲说一声,说这边今天多来了一个人,得把祝翁的名字加进名册内。他说他父亲是一号桥头的点名人,谁要过桥都得他父亲点了名字才能过。说着那孩子朝桥头的灯光人群望望跑过去,如一个光点朝着一片光亮汇着跑着样。
补记——
这是在故宫四号库中找到的宫笺纸,和《边地妻妾》的墨稿同在一个封袋里。笺纸上有康熙寥寥的竖排几行字:
原来世间还有《生死祕道》书!原来通往地府竟还有铺满黄金、鲜花的奈何桥,竟还有比我大清人世更好的欢乐国!倒是可以先让这蒲生从黄金桥上过一下,到欢乐国替我弄清楚那个国家到底怎么样!
又——
皇上:“后面地府的故事不要再给朕看了。”
济仁:“……”
皇上:“告诉那蒲生,说朕给他三个月的时间由他想,想好了把欢乐国好好描绘一番朕看。”
济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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