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七爷说支书家哑媳妇的病不难治。三叔说你一定要把那哑媳妇医成能说话的人。七爷想了想,说瑶沟到了出人物的时候,别说是让我医个哑媳妇,让我死了我也不能不死。
月亮升上来的时候,队长三叔让我和他去支书家。我去了。我要看看红玲为啥这两天没去后岔沟。那棵山芋肉果树还等着她去采。那松动的石头和将断的荆根也还在等着她。
在支书家小楼的正间屋里,支书坐在一张椅子上抠着脚趾缝的泥,看着当天送来的两天前的《人民日报》。我和三叔坐在他对面的一张条凳上。
三叔说:“都不在家?”
支书没抬头,“都串门去了。”
三叔说:“来给你说个事……”
支书没抬头,“孩娃们的婚事以后再说吧。”
三叔说:“不是。是你家……儿媳妇的病……”
支书没抬头,“咋?”
三叔说:“能治。”
支书突然坐直身子,手从脚趾缝里抽出来,硬硬地看着三叔,“谁能治?”
三叔说:“我们村的七爷。”
支书默了一阵,“笑话……她这病连省城大医院我都托人问了,说是死哑。”
三叔说:“七爷在乡下治好了几个死哑,现在人家连歌都能唱。”
支书又抠着脚缝,“真的?”
三叔说:“真的,偏方治大病,又不花钱,不妨让七爷试试。”
支书拿起了《人民日报》,“治好了当然好,花多少钱都可以。”
三叔说:“明儿天我把七爷带来?”
支书翻着报纸,好像寻一篇啥样的文章,眼却瞟着门外,“别急,红玲这两天去县里进货刚回来,她娘明天想走娘家……忙过去这几天,我去请七爷。”
队长三叔不再说啥,拿眼瞟着我。我说我们走吧。三叔说走吧。支书说你们走?我送送你们。我们就一线儿出了支书的楼屋。院里月光如水,哑媳妇端个盛有猪食的盆子站在门口的黑影里,我们一出来,她就匆匆端着猪食往支书家后院猪圈去了。
支书说送我们,却站在门口盯着匆匆走了的哑媳妇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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