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我一夜未睡。
屋里的灯光像落日一般昏黄而又柔静,照着厢房东屋的角角落落。剥落的墙壁不时有泥片、灰土悄悄地落下。房顶上的椽子,被虫蛀出的粉面像日光中尘灰星儿似的在灯光中打着旋儿飘下,发出听不见的声音。我想这房应该翻修了,再盖就必须要盖青砖青瓦不见土的洋屋,而爹的一生已经耗尽了气力,起屋的事也推不掉地落到了我的头上。要起新屋,我以为我有一天准能盖起和支书家一样的新瓦屋!
有一只蜘蛛,在墙角结网,前半夜那儿只还有几丝亮线,到了下半夜,不觉中我抬头一望,一盘蛛网都已结成,一道道,一圈圈,像一个筛子底儿。那只蜘蛛劳累了一夜,眼下似乎长大了许多,如一粒早落的棉蕾在网心悠然地卧着,睡得安闲舒适。
我想这个月和红玲的婚事确定下来,明年一定要把新屋盖起。尽管眼下还没有一木一瓦,我以为房子准能盖起来。
人只要想去做事,那事情就准定能成。
极怪,我一夜未睡,却很少想到红玲和二林,而是想了一夜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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