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三 一部书的命运与撞击
没有无命运的人,也没有无命运的书,亦如一棵草和一粒沙,也有秋冬和风寒的生杀起伏样。
在我的创作中,读者有着记忆的,《日光流年》和《我与父辈》两部书,是多被人们一致说些好话的。其余者,书的命运多皆不顺、不安了。2001年前,《坚硬如水》是我小说创作中最为命运不好的,因为它在刚刚出版后,就忽然如了离家出走在山脉旷野的孩子般,带着小说创作中令人不解的青涩和鲁莽,势必地要顶着烈日、酷寒与猛然而至的风和雨,还有雨加雪形成的雷电闪。这部书,它知道自己从哪儿来,但却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更不知那时它自己的未来会是怎样的幽黑和亮堂。感谢那时出版这部书的文艺社和责任人,他们从南到北一趟趟地跑,终于把一桩惊心的事情修整为一溪可以流淌的水,虽然还是有溪流的跳荡和不息的论鸣声,但却终于是可以跌跌宕宕朝向海的方向了。
到了后来的年月里,我写了《受活》《为人民服务》《丁庄梦》和《风雅颂》等,这些书的命运都如弱草一露头就遇了锋利的镰刀样;或者说,风一吹,就被两扇禁严的窗户掐关在了某屋子里,其引发的查没、论驳、争鸣让人以为那是作者活该的,因为你作者是个那头撞墙的人——甚至一些同仁朋友和不少读者直到今天,都还认为你是次次要用头撞墙去惹人注意的人。无意的拿头撞墙也好,有意的用头撞墙也罢,许多事到现在我都还不能为自己去辨清和说明。但是有一点,如果我果真如大家高看的那样,是个有意要用头撞墙的人,那么,《坚硬如水》该是最早有意要用我的头颅去朝高大坚实的墙壁猛烈撞击的写作了。
是那种愿意头破血流、且生命不止、意志不息的写作了。
可诚然,到了今天后,清理我的写作时,才明白《坚硬如水》在2001年前,是我写作命运中最为不好的书;到了2001年后,它却在相比之下其命运好到了半空或天穹。别的书都还在风雨中摇摆和跌爬,可是它,却是渐次的,随了时光的行走而负声小下去,正声大起来,并终于从出家的孩子长成为可以堂堂正正走向大街的一个书人了。且人们审看它,也不太多用异样的目光去打量、而是用那种宽容而文学的目光去瞅、去读、去品道——之所以有着这结果——我心里最为清明和白亮,是因了那些批评家的笔评和一批特殊的读者的偏爱所给予。
我从心里感谢那些特殊的批评家和读者们;感谢过去和现在,都尽力让《坚硬如水》一路走好的出版社和出版人。
为写作,也为这部书。
2009年6月20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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